农人的诗行
2024-06-15

◎周汉兵

清晨,阳光挥洒,乡间升腾起一层雾,薄薄的,罩在一湾一湾的稻田上。

田坎上,一个老农静静地站着,端详着一大片稻田。

老农慢慢蹲下身子,轻轻地捋起一把青青的稻叶。稻叶上,圆圆的露珠,在阳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。

随后,老农又拔起一簇有点泛黄的秧苗,仔细打量,看着白嫩的根须,确认没啥问题。

“这秧苗长得不错呢!”我与老农搭讪着。

“长得不错!丰收有希望!”说话间,老农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,“好几天没来看秧苗的长势,心里不踏实。”

踏实了,就有了希望。我深深理解老农的心情。

对于水稻,我是有感情的。曾经,我也是一次又一次往自家的水稻田边跑,早上跑,傍晚也跑,看看秧苗长没长壮、缺不缺肥、缺不缺水、有没有长虫。如果隔几天不去,就一直会牵肠挂肚的。

夏日的乡村,稻田是最绚丽的图画,流淌着诗意的韵律。稻田是安静的,满目青青,看着就让人心里平静。稻田也是热闹的,总会有勤劳的身影,流淌着欢笑。“到了夏至节,锄头不得歇。”夏至前后,是水稻生长的关键时节,施肥、治虫、除草、扯稗子,是一点也不能马虎的。

儿时的记忆里,薅秧是稻田里独有的农事。还记得,集体生产的时光里,薅秧的时候要敲锣打鼓、唱着歌儿。这薅秧歌声腔高亢豪放,调式灵活多变,旋律婉转悠扬,比如:“大田薅秧行对行,劳慰哥哥来帮忙。”“薅了上丘薅下丘,捡个螺丝往上丢。”“大田薅秧稗子多,扯了一窝又一窝”……

扯稗草也是一项绝对不能省略的活路。稗草,它的长相和秧苗差不多,它总是混在秧子里偷吃肥料,不久就高出秧苗一截,如果不扯掉,就异常刺眼。稗草一旦结籽,混杂在到稻谷里,不容易选出来,煮在饭里不好吃,还不容易消化。所以,村民是很“恨”稗草的。我七八岁就开始独立扯稗草。稻田泥脚深,踩在里面,人比秧苗高不了多少。这稗草必须从根部拔掉,因为它的根系发达,长得较深,得费很大力气才能拔出来。这半天一天下来,不仅累得腰酸背疼,而且脸上、手上、脚上,到处都是被稻叶割出来的伤口。

不过也有快活的事情,就是抓秧鸡、捡秧鸡蛋。在青青的秧苗田里,秧鸡躲在田中央,就地取材把秧苗扑腾折断、团拢垒成一个舒适的小窝。“咚—咚—咚……”秧鸡就这样不时叫着。秧鸡很聪明,我从来没有抓住过,也很少看见村民抓住过,但捡秧鸡蛋是常有的事。循着秧鸡叫声找过去,有时就能寻到一窝秧鸡蛋。拿回家,挑一坨猪油蒸上,就是一碗秧鸡蛋羹,香喷喷的。

薅过的秧苗,喝足了养分,很快来了精神,你追我赶,使劲儿地往上冲。从秧苗移栽后返青、分蘖、拔节、孕穗、抽穗、结实,这水稻生长期大多在夏天,稻田总是青青的、绿绿的,绿得让人心醉。从这丘田到那丘田,从这个村庄到那个村庄,连成一片,绿成一片。

蜻蜓结伴来了,蝴蝶翩然而至,不知名的夏虫也来了,像是赶赴一场夏日的激情盛会,霎时田野里热闹非凡,稻田的上空俨然就是一个天然的舞池和游乐场。水荡绿波,风掀绿浪,到处是和谐的如画美景。行走在田坎上,心里美美的,踏实而幸福。

我喜欢夏日稻田的绿意,更喜欢夏日稻田的厚重。只要有阳光,有水分,不管是在哪块田里,秧苗都能站直身子,昂扬向上,拔节生长。而青青稻田,就是农人的诗行。庄稼人始终用虔诚和勤劳,在脚下这方热土上,不知疲倦地耕耘着、守望着。他们一遍一遍往田坎上跑,默默关注水稻的每一步成长,直到收获金灿灿、沉甸甸的稻谷。

稻田青青,青青稻田,流淌着希望。一块稻田,就是一份期盼;一块稻田,就是一个梦想。

周汉兵南充市作家协会会员、散文学会会员,文学作品散见各地报刊。


最新推荐